就在凌析驾着马车载着哭爹喊娘的赵金水在漆黑的土路上亡命狂奔的同时临河镇漕运司衙门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偏厅里灯火通明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持续不断。
沈漪端坐主位秀眉微蹙指尖快速掠过账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偶尔提笔在一旁的素笺上记下几笔疑点。
岳辰则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像一头困兽时不时凑到沈漪旁边看一眼又被那些天书般的账目弄得头晕眼花只得继续踱步嘴里不住地低声咒骂着赵金水那老滑头留下的烂账。
“报——!”一声带着哭腔的、变了调的惊呼猛地打破了厅内的沉闷。
一个脸上还带着血痕的衙役被一名面色惨白的书吏引着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
那书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利索了:“大、大人!不好了!凌、凌都尉和赵、赵大人……被、被绑走了!” “什么?!”岳辰愣了一下而后便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书吏的衣领声如雷霆:“你说清楚!谁被绑了?!在哪儿?!什么时候的事?!” 书吏被岳辰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倒是一旁的衙役深吸口气将码头边遭遇黑衣人、凌析和赵金水被掳走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沈漪在听到“被绑走了”四个字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落在素笺上迅速晕开一团黑迹。
她抬起眼眸光清冷锐利直视那报信的衙役:“在何处出的事?现场可有留下什么?对方有几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衙役王虎被沈漪冷静的目光一扫定了定神努力回忆道:“就在码头西头废料仓附近的巷子!对方大概七、八人?身手极好往镇外西北方向跑了!” “西北方向?”岳辰松开衙役猛地转身看向墙上简陋的临河镇舆图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那是去老鸦山的方向!荒郊野岭!妈的!肯定是那帮无法无天的水匪!” “岳指挥事不宜迟。
”沈漪已然站起身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召集所有人手封锁码头以事发地为中心向外搜寻一切可疑痕迹。
” “我去现场勘查。
” “好!”岳辰重重一拍桌子“老子倒要看看哪个龟孙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来人!备马!拿老子刀来!” 整个漕运司衙门瞬间炸开了锅。
灯笼火把迅速点亮脚步声、呼喝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
沈漪带着两名得力书吏和仵作工具率先赶往出事地点。
岳辰则点齐了随行的刑部缇骑和漕运司所能调动的所有衙役弓手杀气腾腾地随后冲出衙门。
事发小巷已被闻讯赶来的衙役简单封锁。
沈漪蹲在地上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检查着地面杂乱的脚印、打斗时蹭刮的痕迹……以及那滩已有些干涸的可疑水渍。
凌析的短刀和赵金水的官靴也被找到。
现场痕迹混乱但沈漪凭借过人的观察力还是大致还原了袭击过程:对方人数占优动作迅猛目标明确得手后迅速撤离。
“如何?”岳辰带着大队人马赶到急切地问道。
沈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方是高手计划周详。
按衙役所指方向和车辙马蹄印记判断确是往西北去了。
” “追!”岳辰翻身上马一挥手臂“给老子追!就是把老鸦山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大队人马举着火把沿着西北方向的土路追去。
沈漪也骑上马跟在队伍中。
然而夜色深沉土路车辙杂乱又有无数小路离开镇子一段距离后有效的踪迹便越来越模糊。
队伍不得不分散开来在广袤的荒野和山麓进行拉网式搜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搜救的队伍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乱转呼喊声在空旷的野地里回荡得到的只有山谷空洞的回音。
找到的所谓“线索”不是野兽足迹就是樵夫砍柴的痕迹。
希望如同手中的火把在夜风中渐渐暗淡。
岳辰的耐心耗尽暴躁地砍断了几根挡路的树枝骂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操!这群王八犊子!躲哪个耗子洞里去了!” 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搜索进行了大半夜一无所获。
人马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连岳辰都开始感到一阵无力勒住马缰望着眼前层峦叠嶂、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黢黢的山影狠狠一拳砸在马鞍上。
“妈的!难道就这么……”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绝望之意已溢于言表。
几个累瘫在地的衙役开始低声议论觉得两位大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片沮丧和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漪却独自一人提着灯笼蹲在一条通往山林深处、几乎被杂草淹没的岔路口。
她的目光极其专注地扫视着地面指尖轻轻拨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几粒极其细微、泛着青灰色哑光的结晶嵌在泥土的缝隙里。
若不细看几乎与普通沙砾无异。
沈漪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将其捏起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颜色…… 她立刻打开随身携带的证物袋取出之前从船头儿身上发现的那包劣质私盐的样品将新发现的结晶与之仔细对比。
一模一样! 沈漪猛地站起身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快步走向正烦躁得扯自己头发的岳辰将镊子上的结晶展示给他看声音清晰而肯定: “岳指挥有线索了!” “看这个——是凌都尉留下的标记。
他们往这个方向去了。
” 岳辰先是一愣凑近看清那盐晶后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狂喜:“他娘的!是那包毒盐!是小凌子!她还活着!她还知道留记号!” “快!都他妈给老子起来!顺着这个方向追!” 绝望的气氛一扫而空希望的火光再次点燃。
沈漪冷静地判断着痕迹延伸的方向岳辰大声呼喝着整队人马。
黎明前的黑暗中这支队伍再次投入了茫茫山野的搜救之中。
而这一次他们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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