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斜斜地切过客厅落在玄关那块旧地毯的边缘。
林野仍跪在那里指尖残留着地砖上绿字的粗糙触感像抚摸一段被风干的泪水。
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起身只是缓缓将手掌贴在那行“野野回家”之上仿佛要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过。
不是幻觉也不是记忆的倒影。
这是母亲的手笔——那个曾把她名字撕碎扔进垃圾桶的女人如今用同样颤抖却执拗的笔迹把“回来”二字轻轻搁在了门口的地缝里。
她没哭。
眼泪早在昨夜梦醒时耗尽了。
那时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中央四周是藤蔓缠绕的摇篮每一道荆棘都刻着童年某句责骂。
而她手中握着一支绿蜡笔想写“妈妈”落笔却是“好”。
不是讨好世界的“好”而是终于完整、终于被允许存在的“好”。
梦里的声音很轻:“你不必再证明你痛过才能留下。
” 她睁开眼心口那道由无数情绪刺穿而成的荆棘纹身第一次没有灼烧。
现在她看着这块盖住字迹的旧地毯忽然笑了。
笑得极轻像风吹动树叶的间隙。
她没拍照也没告诉江予安更没录进备忘录。
她只是起身赤脚走回卧室角落从柜底翻出一个铁盒——锈迹斑斑边角卷曲像是藏了太多不敢见光的东西。
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曾经有。
那些被撕下的《荆棘摇篮》手稿一页页浸满控诉与血泪的文字曾在这里堆叠如坟。
她曾以为烧掉它们才是解脱可终究下不了手;重写又怕沦为表演式的倾诉。
于是她选择封存像埋葬一具不肯闭眼的尸体。
但她没有打开盒子。
她只是蹲在那儿盯着它看了很久久到窗外山茶幼苗投下的影子悄悄挪了一寸。
然后她站起身走向阳台。
晨风拂面晾衣绳上的木牌轻轻相撞“周慧敏”和“妈妈”并排挂着风吹歪了老人就伸手去扶一遍又一遍动作迟缓却坚定。
而对面的“林野”木牌静静悬着叶片缀在绳结间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林野取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昨夜的备忘录界面。
那条记录写着:“今天打了个喷嚏没人问冷不冷。
”下面贴膜上一行小字原本是她用指甲刻上去的——“野野活着就好”。
可今早那字迹已被水汽晕开墨绿化作模糊的痕迹像一场未完成的告别。
她没重写。
相反她转身走进厨房找出那个闲置已久的铁盒轻轻打开将整部手机放了进去。
盒口她放上一片刚摘的山茶叶叶脉清晰边缘微卷像一封无需寄出的信。
不久后江予安来了。
他推门进来时脚步很轻目光扫过冰箱门上的绿字、床头柜的记录、阳台晃动的木牌最后停在那个开着口的铁盒上。
他没问也没碰手机只是沉默地从帆布包里取出一支炭笔在盒盖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对话框。
里面空着。
没有字没有符号只有一圈规整的线条围住虚无。
林野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懂了。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不必再存;有些存在本身已超越所有记录的形式。
母亲写“回家”不是在等她归来是在承认——这个家终于有了她可以回来的地方。
而她自己也不再需要用文字去乞求理解。
风又起吹得木牌轻响。
周慧敏突然转过身指着“林野”的牌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嘴里发出含混的声音。
林野走近才听清那破碎音节里的重量: “……疼过……可……在。
” 她心头猛地一震。
这不是记忆的复述也不是疾病的呓语。
这是爱的语言——曾以伤害为形以控制为声但它确实存在过。
而现在它终于被命名。
她没纠正母亲的发音也没解释什么。
只是走上前握住那只布满褶皱的手带她走到木牌背后。
翻转的那一瞬阳光正斜照在背面空白处。
她拿起绿蜡笔一笔一划写下三个小字: “你也暖。
” 风吹得很慢叶子飘落得很轻。
整个屋子安静得能听见时间落地的声音。
林野没有立刻去动那个铁盒。
她只是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它敞开的口像望着一个终于愿以呼吸的伤口。
手机静静躺在锈迹斑斑的底部山茶叶覆盖其上仿佛一场无声的安葬。
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不必销毁也不必重述——它只需被允许存在。
她蹲下身将铁盒捧起走向客厅。
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沉睡的魂灵。
地毯还掀在一旁地砖上的“野野回家”在晨光里泛着微绿像苔藓从时间的裂缝中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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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荆棘中的常春藤第406章 名字没被风吹走来源 http://www.hodehoy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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