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把最后一颗螺丝拧进车链盖时天已经擦黑了。
冷风卷着煤烟味从帆布门帘的缝隙钻进来修车铺里那盏15瓦的灯泡晃了晃光昏黄得像结了层痂。
他直起身后腰传来一阵酸痛顺手捶了两下——昨天背林暮爬楼梯扯到的旧伤还没好利索。
地上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是老周头的车链卡了三天今天总算修好了。
江川把扳手扔回铁盒哐当一声惊得墙根那只瘸腿的黑猫喵呜叫着窜进了垃圾堆。
他啧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废零件准备扔进门口那个装废品的旧纸箱——那箱子是上周装轴承用的牛皮纸壳子被机油浸得发黑边角都卷了起来。
刚拎起箱子一角脚下就踢到个东西。
硬邦邦的还动了一下。
江川皱了皱眉低头看。
是个半人高的纸箱不是他平时装废品的那个纸箱侧面印着铁北机床配件几个褪色的蓝字边角用胶带补过胶带也起了毛。
这箱子他早上就看见了以为是隔壁老王家暂时放这儿的杂物没在意。
现在这箱子正微微颤动着像里面揣了个小马达。
江川踢了踢纸箱没踢动。
里面传来一阵极轻的呜呜声细得像根线风一吹就断。
他挑了挑眉蹲下身手指抠住纸箱盖的缝隙——这动作他做过无数次拆零件箱时熟练得很。
箱盖没封死一掀就开了。
一股混杂着奶腥味和尘土的热气扑面而来。
江川眯起眼借着修车铺透出来的昏黄灯光往里看——箱子底层铺着几张皱巴巴的旧报纸报纸上缩着一团毛球橘白相间像块被人嚼过的橘子糖。
是只猫。
江川的手指顿在半空。
他见过不少猫铁北的流浪猫比人还野垃圾堆里钻来钻去见了人就跑。
但这只不一样小得很也就巴掌大毛湿漉漉地粘在身上能看见嶙峋的骨头。
它正缩在纸箱最角落里头埋在前爪里整个身子都在抖像打摆子。
操。
江川低声骂了句声音不大却把那团毛球吓得猛地一颤细弱的呜呜声又响起来带着点哭腔。
他皱着眉伸手把纸箱往亮处拖了拖。
灯光照得更清楚了——小猫的毛色是橘白相间白色的肚皮沾了灰变成了灰色橘色的背上有几块深色的斑块。
最显眼的是它的右后腿毛色被血粘成了黑红色靠近脚踝的地方有一道口子大概两厘米长肉翻着看着挺深。
江川的视线在那道伤口上停了两秒。
他见过比这严重的伤工地上被钢筋划开的口子修车时被扳手砸出的淤青自己身上就没断过。
但看这小猫的伤口还是觉得有点扎眼——太干净了不像在垃圾堆里蹭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的边缘整整齐齐。
风又灌进来吹得帆布门帘啪嗒响。
小猫抖得更厉害了尾巴紧紧夹着耳朵贴在脑袋上露出粉嫩嫩的内耳廓。
江川盯着它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林暮第一次来修车铺的样子——也是这样缩着肩膀眼睛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兔子。
他嗤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关我屁事。
转身想回铺子里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
身后纸箱里的呜呜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弱像快没电的收音机。
江川咬了咬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缝里还沾着下午修自行车时蹭的油污把头发搓成了一绺一绺的。
他最近本来就够烦了。
老爹的药快吃完了昨天去医院医生说要加种进口药一盒就顶他半个月的修车钱。
林暮考美院的资料费、画材费张老师说还要报个考前班又是一笔开销。
自己这修车铺一天也就挣个三四十块刚够父子俩吃饭。
现在凭空冒出来这么个玩意儿受伤了还这么小养得活吗?拿什么养? 江川踢了踢纸箱这次用了点力。
纸箱晃了晃里面的呜呜声停了只剩下小猫急促的呼吸声像个破风箱。
他蹲下身伸出手指犹豫了一下轻轻戳了戳小猫的背。
毛又软又凉像摸了把浸在冷水里的棉花。
小猫猛地一颤却没跑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江川的手指停在它背上能感觉到它小小的心脏在飞快地跳隔着薄薄的皮肉撞得他指尖发麻。
操。
江川收回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蹭了一手灰更脏了。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修车铺门口堆着各种杂物:旧轮胎、废钢管、缺了口的搪瓷盆。
视线落在墙角那个装废抹布的篮子上里面有块没怎么用过的旧棉布是上次林暮帮他收拾铺子时留下的说擦零件用着软和。
他走过去捡起那块棉布布料有点糙但比报纸强。
回到纸箱边他把棉布铺在小猫旁边动作有点僵硬像在拆一个精密的零件。
小猫警惕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像蒙着层雾。
江川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双眼睛太亮了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像两颗碎玻璃珠子。
他见过这种眼神在医院缴费处在老爹疼得睡不着的夜里在林暮看着美院招生简章时——那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渴望的眼神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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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铁北微光第102章 纸箱里的橘色毛团来源 http://www.hodehoy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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